第80章第八十章
第八十章
还未等她想出个切实能用的法子,不知不觉,马车已到了临江巷口,耳熟的叫卖声此起彼伏。
“今日之事,别告诉母亲和秦妈妈。“薛明英垂了垂眸,不忘交代云合一句。母亲好不容易才从陆原的事里走出,该过段安生日子,而不是为她操心。又到了夜深,静无人声,只有蝉鸣不断。
薛明英靠在美人榻上,手里拿着诗集,字浮在眼上,却始终不曾入心。她不敢赌,那人不会变成从前的模样,逼着她回上京,或者用些法子,让她不得不主动回去。
如今她只有母亲了。
那若要逼她,便只会朝母亲下手。
薛明英撂下了书,手倚着美人榻上的方桌,细长的眼睫久久地看着摇曳的烛光,在上京时候的闷郁又回到了她的脸上。究竞要如何做,才能让他不再出现在她眼前。直到烛火猛然一晃,烛芯坍了下去,室中陷入无边暗寂,门口却传来屈指叩门的声音。
她眉间一颤,看见门后的高大黑影,心慢慢地沉了下去。他果真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她。
为什么他总是可以轻易出尔反尔。
她却连对他无意了,离开他都这般不易。
薛明英紧紧咬住了下唇,委屈得浑身发战,死死地盯着门板合缝之处,又听见了两声叩门之声。
手一下子握紧了。
难道他还想让她摆出副恭迎圣驾的模样,将他迎进来吗?紧接着,又是两声叩门。
仿佛她若不开,门外的响声便不会停。
叩叩。
叩叩。
叩叩。
那人今日倒是极大的耐性。
薛明英深吸了口气,站到了门后,手碰到了门栓。骤然一抽打开了房门,讥嘲地冷笑了声,“陛下这次前来,又有什么冠冕堂皇………
却在看清门外站着谁人后,脸色一变,怔愣之际,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水,涔涔地望着他。
“哥哥.……
“阿英,这些日子,你还好吗?”
崔延昭舍不得从她脸上挪开,疯长的思念此时有了出口,他竞有些热泪盈眶。
“为何不等我回来,便匆匆走了?可是不信我?”他将她用力拥到怀中,才感觉心中缺了一切的地方叫人补足了,颤声问道:“阿英,我与她退婚了,和我回岭南可好?母亲很想你,我也是。”薛明英感受到他手臂亦在发颤,心心中酸涩到了极点,脑中混沌凌乱,不知该如何面对他。
可还没等她答声,本还紧拥着她的郎君,手脚一软,抱着她朝地上摔去,落地时却还记得她在自己怀里,将自己垫在了身下,承受了她。“哥哥!”
薛明英见他昏沉过去,叫了几声不醒,眼中泪珠滚落,顾不得抹便扬起声叫了人,去请大夫来。
将哥哥挪到榻上后,屋里又添了烛火,她看清了哥哥脸上的憔悴。脸颊瘦得见骨,下额一圈久未打理的青色胡茬,写满了疲倦沧桑。她看得心酸,叫来热汤给他擦脸之时,怎么也抚不平他紧锁的眉头。大夫也来了。
诊过之后,说他耗神费心过甚,又接连赶路,损及了心脉,要下几剂重药。“您看着办便是。”
等大夫开完药,想法子灌进去后,薛明英命云合搬了个杌子过来,守在了哥哥身边。
崔延昭醒来时,便觉身侧压着什么,一下子便唤醒了他不愿回想的那段记忆,眼中瞬间多了几分杀意。
却又同时闻见了熟悉的淡淡馥香。
是那人睡在他身侧时,从发间透出的香。
他侧过头,看到了那人后,眼神立马定住了,大掌发着抖,落到了她的脑后,不敢太过用力地环了环。
薛明英惊醒过来,见他睁开了眼,惊喜道:“哥哥,你觉得怎么样?还难受吗?″
她从他身侧起身,急急忙忙地用手背给他试着额温。崔延昭拉下她的手,放在脸上摩挲感受着,看向她的眼中满是不舍。难受?
比这更难受的事,他才遇过。
要不是想着她,他忍不下去。
但见到了她,他就知道,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他不能让她和旁人共事一夫,哪怕那个夫郎是他。“阿英,对不起。”
崔延昭忽然红了眼,“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。”他没说当时情势所迫,也没说是因为收到她的信后他才选择松口。不论因为什么,这件事中,受委屈最多的人,只有她。谁都没帮她,谁都帮不了她,她定然十分无助。薛明英扭过了头,仰着头,没让眼里泪珠再度滚落。都过去了。
为了他还活着,总是值得的。
没什么比他活着更重要。
“你怨我也好,恨我也好,只是你须得给个我机会,让我赎错。阿英,我来补偿你,可好?”
崔延昭说得沉痛,拉住了她的手不愿放,“你原谅哥哥一回,就这一回。”薛明英感觉到泪水决堤,冲刷而下。
那些日子的压抑,无力,仿佛都有了可以泄口,他没有变,还是她的哥哥,她不会帮着旁人欺负她,她可以完全信任他,他绝不会伤害她。崔延昭将她圈在了怀里,缓缓地拍着她的背,见她抑声落泪,感同身受,眼角也闪过了点点泪意